【江南诗·首推诗人】树 才 | ​十二行诗（十六首）

POETRY

主持人语

树才的笔触在路与迹、寺与空、梦与醒之间游走，其做品有一种悲悼气量，有一个暖和而胁制的声音，或者说是一种文雅——做为优良法语译者与江南血统诗人相交融的文雅。树才诗中还有一个迁移者和深思者，书写即为个别体味和日常阅历的反射、投射和升华，既有见微知著的细腻和预知，又有一种顽童般的盎然兴致（那大要与他持久处置少儿诗教有关）。诗人深知人世间的种种“枉然”，“最古老的岩画已隐身石心/几团雪正在你窗外缩小”，却誓言“为枉然也写一首诗”“把一条心路走到底”，因为世上还有“风”——“趁着恬静做了个动乱的梦”。他近期测验考试的十二行诗写做，有聚沙成塔之势，成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谱写出了本身的“无邪与体味之歌”。（沈苇）

十二行诗（十六首）

◎树 才

暂　寄

此地暂寄，告一段落了

担任①已卸下重担，我仍然

必需把一条心路走到底

沿途客栈，偶尔能够一歇

可不要被路边的花草迷住

每一条道路都像一条蛇

尘土偷食了脚印，没有人

相信一棵树正含泪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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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给了我路过人世的

时机。光景只是一种挽留

苍山一别再无此外苍山

从此千山万水就只是路过

①担任（1593一1673），俗名唐泰，后落发为僧。诗画皆佳，尤精书法。在圆寂地大理感通寺，尚存他的书法“暂寄”二字。

易　变

易即变：变是最随便的

还有一个意思：变得随便

关于易，一卦就成了经

关于稳定，不断是个梦幻

也有人说：人变，道稳定

似乎云彩不是天空亲生

你想给今天画上一个句号？

天主衰败笔，你也甭想

说与心相印，只要文字

有那神力：酿成一行陈迹

最古老的岩画已隐身石心

几团雪正在你窗外缩小

鞭　炮

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节日要的就是一些响声

越响越好，似乎快乐

自古以来就是那些报酬

一切皆报酬。除了天然

元旦夜有人仍惦着挣钱

有什么法子呢？春节

回不了家，当场打发

光阴。孤单在鞭炮面前

只好苦笑。硝烟碎屑

食饮剩下的杯盘和残酒

猫喊了一声：放我走

徒　然

我枉然活着。一个忧郁症

患者：枉然食着药，看着天

想着各类各样的死法……我

枉然戳破肉身的糊窗薄纸

喊他人难堪！一个小女生

她的眼神一度令我冷心生热

枉然啊！当我把脑袋伸出

窗外，一场雨枉然冲刷街道

为枉然也写一首诗！那是

一种枉然，更是一场小欺诈

我枉然大白文字是抽刀断水

我挣扎着枉然拿起空药瓶

还　在

那是最让人心安的答复

出格当问到良心、六合……

现实上，很少有人那么问

在了，人们便不在乎还在

房子卖了，但大理还在

云飘散了，但苍山还在

别忘了，当一切都失往时

陪同你摆布的影子，还在

不是星星眨眼，而是你的

眼皮。星星丝毫没有挪动

站不稳的是我们的脚跟：

人走远了，但脚印还在

下　雨

到楼下，推开门才发现

天和地都已被雨淋湿

愣了一下，上楼，回家

拿伞：实想推掉约会

推不掉了！天要下雨

老天爷要给我们神色看

看见就好。出地铁口

进咖啡馆。我耐烦期待

雨停。暂时雨不会停

那是倒春冷的日子。我

透过眼镜片：窗外面

车灯一片模糊，像将来

游览者

——赠俊德

都是从家里动身的！但

对游览者来说，家在路上

走累了，躺下，闭上眼

整个天空会守护你的梦境

都是从婴儿动身的！“哇”——

那降生的啼哭，宣告路程

起头！“回来吧！”那唤唤

令一路流落的游云落泪

都是从虚无动身的！长调

以至冲动了地平线。山峦

起伏啊，古代以及后来

只属于脚、脚印、歌唱……

早　晨

醒，是人类的蒙昧之事——

所以，醒了！坐在被窝里

回想昨日之事，昨晚之酒

酒神让我又重生了一次

鸟喊得好听。不出名的鸟

我醒来应该与你的唤唤

有关。总觉得有什么不合错误——

为何老是要等最初一刻？

懊悔有何用！窗外的噪音

是垃圾桶正被整个拉走

我的眼睛因为什么而模糊？

苍山恬静，人无故忙碌

悬空寺

雪纷繁，雪纷繁飘下——

是来人世建悬空寺吗？

大地此刻的仆人喊白色

一棵树是一个鹤发老头

云破坏成了雪！麻雀

早找热和处所躲起来了

白色把一切笼统成空间

大楼们站在虚无之上

如一座座悬空寺。雪

置身于更多的雪，打坐

仙人是窗口里的身影

费心着明天一大早出行

杀　树

杀树的人有十几个——

有拿斧头的拿锯子的

拿十字镐的拿大锛的

噼噼啪啪，从日头

冒红折腾到太阳落山

木屑像血肉般飞散

在大树脚下厚厚一层

但大树仍屹立不倒

为什么？那事实是

为什么？不为什么——

他们想杀死的是树神

并且那过程是在梦里

皮　带

一根皮带躺在床上

床上笼盖着白色床单

瞧它在动！它动了——

把本身游动成一条蛇

想象一条黑蛇在床上

游动，皮带头睁着眼

那有点吓人！但也

斑斓，斑斓，柔嫩

它把本身连合在一路

她用尾巴打了个卷儿

它当然不是个女人

她只是一根黑皮带

蛙　声

谁晓得蛙声是什么时候

演酿成一场音乐会的？

路过时，青蛙们邀请

我坐下，在一把空椅上

那边呱呱，那边哇哇……

几象声词也模仿不出

青蛙喊声的节拍和多变

荷塘在面前，荷叶能

睡着吗？树影在半空

夜色把它们晕染成水墨

闭上眼，我心跟着呱呱

树和树，当然是亲人

路　过

人们走向我，只为路过我——

那个“我”可能是另一个“你”

“人们”必需详细到你或我——

一加一加一，竟然加出了你

火柴盒里的火柴，就是为了

走向火焰？一截枯槁老木头

被点着了！欲看化身火焰——

它不成能晓得尽头是灰烬

浅笑，记忆会收躲。食奶

也并不是想象物。你我是在

哪里相遇的？软手探向胸口

慢一点，快一点，都是舌头

企　图

——赠老车

是一张什么样的图？起首

应该是一块太湖石，它

被画成了兽人妖仙怪神……

它一呈现，天就烟雨蒙蒙

其次，它是一幅水墨画

谁画的都没有老车画的灵……

老车画灵，其别人画石头

我刚说树，他就竖曲了

毛笔，从下往上飞了一下

最初，它当然成了一首诗

谁信呢？老车打开诗集

找到它，默声念了起来……

注　意

看上往光滑的广场上

有三块地砖凹陷，碎裂

凹处积了灰土。四周都

是平整的。没人重视

另有四块，钻了七八个

星星孔，显然上面立过

圆柱，此中一块四碎……

有人路过。没人重视

红色铁牌子背后，坐着

个小伙子。他正打盹

手里还攥动手机。蚊子

叮他脚背。没人重视

虚宁寺

白云俯察寺内。僧人们

出门了。虚着的心盛得下

街路上的喧声。恬静的寺

在关上的山门后睡着了

杉树一层一层，是天然

生长。尖尖的树梢，天天

都更尖一点。不成见的

风，吹动山峦一样的白云

一块石头坐在路边，目击

车过，闻声脚步。它的

巩固也是它的虚空。风

趁着恬静做了个动乱的梦

（做品刊于《江南诗》2022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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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者简介· 树 才

树才，原名陈树才。诗人、翻译家，文学博士。浙江奉化人。1987年结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1990至1994年在中国驻塞内加尔大使馆任外交官。2000年调进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现居北京、杭州两地。著有《零丁者》《树才诗选》《节拍操练》《灵魂的两面》《心动》《春天没有标的目的》《往来》等诗集；译著有《勒韦尔迪诗选》《夏尔诗选》《博纳富瓦诗选》《法国九人诗选》《杜弗的动与静》《小王子》《雅姆诗选》《长长的锚链》等。2006获首届“徐志摩诗歌奖”。2017年获“《十月》诗歌奖”。2020年获“陈子昂诗歌奖·翻译家奖”。2008年获法国政府“教育骑士”勋章。2014年以来努力于“儿童现代诗教”，2017年出书《给孩子的12堂诗歌课》，2020年出书《写诗实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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