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谢天开：知识考古，跨界释读——读《玄鸟生商：商代玉器的神话考古》

文/谢天开

商代做为中国第一个有文字记载的王朝，那是一个现实与神话互映幻象的远古，刚好万年中国玉从巫玉时代到王玉时代，以一个别致的视域笔录商王朝的兴衰。然而，因时间长远，那时候所发作的相关玉的故事，已然为“烟涛微茫信难求”。

在《玄鸟生商：商代玉器的神话考古》里，学者杨骊以女性的细腻与缜密，娴熟地运用多重证据法的证成手艺，横跨人类学与考古学，开垦一条释读创世神话的幽径，将商人先祖之谜、商人图腾崇敬、商人的人形玉器与玉刀兵的神异功用逐个探赜索隐，然后抽丝剥茧一般闪现出来。如斯，读那本学术著做时，亦如读侦查小说一样，在如斯特殊的文化视域下的常识考古，由汗青的表象显示出神话的思维，让阅读者步步惊心后，产生出拍案喊绝、恍然大白的心服。

钩沉致远，解疑存疑。

在“商王之生：玄鸟创世的神话谜题”一章里，关于玄鸟生商的感生神话解读，著者陈列出“玄鸟燕子说”“玄鸟凤凰说”后，指出了妇好的一个重要身份——大祭司，证据之一是，“商王后妇好墓中出土的鸟形玉器一共有10类41件，远远多于兽畜类玉器，确实反映出鸟崇敬的迹象。”此中，雕琢最为精巧的是玉鸮，而且与闻名的青铜妇好鸮尊相唤应；证据之二是，引用美国考古学家金芭塔丝所著的《活着的女神》所述：猫头鹰为史前鸟女神的崇敬传统，并强调所谓玄鸟应为新兴起的“鸱鸮说”。

为进一步描述猫头鹰做为“玄鸟生商”的“破晓创世鸟”的神话幻象，著者在前驱学者的根底上，打破了影响的焦虑，进一步阐发了远前人们崇敬猫头鹰的原因：起首，猫头鹰有一双神异的夜视眼；其次，猫头鹰听力灵敏；再次，猫头鹰是鸟类中的战神。诗经《鲁颂·泮水》：“翩彼飞鸮，集于泮球，食我桑椹，惠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猫头鹰象征军容威武，鸮喊意味战争成功，诗中反映了商代人对猫头鹰的崇敬。

如斯解疑，让人心服。然而，此节最初又提出了在西周之后，数千年的鸱鸮崇敬发作了汗青性逆转，而且假设不是考古的文物做证，人们都遗忘了鸱鸮曾经是数千年前人们崇敬的灵鸟。至于，为什么神鸮酿成了恶鸟，那即是一个存疑而有待探析了。

“名可名，十分名。”定名与分类，亦是学术。在“商代玉鱼的存亡化形”一节里，在论述了学术前驱夏鼐先生关于商代玉器的分类后，杨骊认为，从文化意蕴的角度来停止玉鱼形器的分类更为合理：第一类曲直身型玉鱼，其外型模仿鱼跃时的形态；第二类是曲身型玉鱼，外型模仿游鱼的形态；还有第三类比力特殊——鱼龙型，外型半龙半鱼，寓意鱼化龙的神话象征。

杨骊有一个斗胆而合理的解读：曲身型玉鱼可能是模仿鱼跃产仔的形态。如斯契合原始巫术的思维特征，带有祈求多子多产的生殖崇敬意蕴。而且以蒙古族的族源神话、闻一多的《说鱼》，《诗经·硕人》“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发发”，还有水族崇敬、双鱼瓷盘、萨满史诗《乌布西奔玛玛》等数重证据加以实证，足够表达出她的学术视域。如斯释读而又如斯合理，表白杨骊在常识考古下，是以社会生活体味做为学术支持的。

常识考古，事物自己。

在“引子：一个王朝的兴衰与玉器争夺战”里，杨骊开门见山地提出：以往的商代文明研究特殊存眷近10万片甲骨文所供给的研究史料，但比甲骨文汉字更早的通神符号玉礼器，却相对地被大大漠视。那表白她是“玉文化先同一中国说”的拥趸，并令人心服地运用多重证据法论述那一核心看点，并在论述体例上以文学论述的悬念设置：

而愈加令人不解的是，《逸周书》里十分详尽地笔录了商王亡国赴死的过程，被攻破王宫的商王全身包裹着玉器，登上鹿台自焚而死。那是汗青上独一一位裹着玉自焚的亡国之君，他为什么要衣玉自焚？

在此处，杨骊草蛇灰线、伏笔千里，而在之前别离解析了存亡轮回的再生神话、玉石刀兵的神异功用等做为诠释的常识垫底，曲至最初的第六章“商王之死：玉石巫术与二王博弈”才显示出令人心服的诠释——《史记·殷本纪》载：“甲子日，纣兵败。纣走，进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

商纣王为什么要穿上玉衣赴死？本来，在玉石神话崇奉中，有天赐神物获得灵魂升天的能量。衣玉自焚，很可能是一种玉石巫术仪式，以让死者的灵魂回天。

杨骊在论述叶舒宪先生的诠释后，更进一步运用多重证据法，显示了《逸周书·克殷》所笔录的周武王举玉钺斩首商纣王的行为：用黄钺斩首纣王，用玄钺斩首妲己；此举是因为天玄地黄，玄黄二元形式的叙事里，玄象征着天-乾-阳性；黄象征着地-坤-阴性，如斯别离用黄钺与玄钺斩杀纣王与妲己的阴灵，是为了阴阳相克。

因而杨骊的结论是：自此，我们或答应能解读武王所施行的斩首仪式，其实是一种斩杀纣王不死阴灵的玉石厌胜巫术行为。在有神论的远古时代，在玉石神话崇奉的差遣下做出的如许行为，看起来荒唐诡异，实则契合其文化逻辑。

左图右史，跨界释读。

杨骊不只屡次参与文学人类学研究会组织的玉石之路察看，更大的功夫是曾破费了8年时间，兜兜转转跑了全国数百家博物馆，在详加看察之际拍摄积累了大量图片，根据“多重证据法”的原理，精心挑选大量图片，以图证史，为此书增色。她不只引用国内博物馆的大量馆躲文物图片，还有国外诸多博物馆的馆躲文物图片。那是因为，在杨骊那里，对各地列国博物馆文物的察看，能够视为一种特殊的田野察看，以图证史，图文互释，以构成对商代玉器神话考古的多重证据链。

“殷周之变”为中国汗青上一次新旧更替断裂的巨变。王国维认为“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化，莫剧于殷周之际”，而演绎了“天道远人道迩”的从重神到尊祖的汗青历程。“云霞明灭或可睹”，以多重证据法，以玉释玉，重回神话思维。

《玄鸟生商：商代玉器的神话考古》一书，刚好填补了从神本主义的巫玉时代向人本主义的王玉时代关键节点的学术专著空白。

【做者简介】

谢天开，成都锦城学院传授，出名书评人。

书名：《玄鸟生商：商代玉器的神话考古》

做者：杨骊

出书社：上海人民出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