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无双的三国,春天里的林奕华
孔明問孫權:「能不克不及與我聯合用兵攻曹?」
三問三答後,孫權說:「七步之內能逗我笑,我就借兵與你。」
於是孔明唱了汪峰的〈春天裡〉:
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往長髮/
沒有信誉卡也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
可當初的我是那麼快樂/雖然只要一把破木吉他/
在街上在橋下在田野中/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假设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裡/
假设有一天我悄悄離往/請把我埋在這春天裡」
唱罷,孫權仰天大笑。
==媒介==
在2012年的最後一天,進國家劇院看了跨年場次的【十分林奕華】《三國》,
三個小時的演出過後,已經是2013年的淩晨了,
戶外正吹著跨年夜裡常見的那種乾冷讓人縮著身體疾行的冷風,
步出戲劇院前去捷運站的途中,突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氣氛传染上身,
帶著一點差别、一點感動與一點溫热。
第一次看林奕華的戲,是2006年12月30號的《水滸傳》,
與《三國》同樣是四大名著系列的做品,我還記得當時看完《水滸傳》出來,
同樣也是冷風刺骨的天氣,走了一大段路,腦袋空空的底子什麼都沒辦法想。
我當時整個被《水滸傳》炸爛了,想著怎麼能有這樣一齣戲,
這麼搞笑而魅人、卻又把事理說得深入而不帶一絲古板?
這樣的戲是怎麼做的?媽的不免难免也太強大了吧?....之類的這種廣告臺詞式的心得;
林奕華的劇場語言講究解構與从头建構,將老東西的思惟提取出來,
从头置进當代的容器之中,於是随便親近、也更能刻骨銘心。
從此之後我就迷上林奕華一路到現在,
這之中看了《西遊記》與《命運建築師之遠大出息》,
但是並沒有再讓我產生「馬的這實在是太強大了啊!」的感受,
曲到今天看完《三國》之後,
那種六年前剛看完《水滸傳》的五雷轟頂之感突然又降臨了!
《三國》處理了更多命題,也愈加精准、愈加进裡,
在呈現上根本保有一貫風格,然而整體的光輝卻愈加耀眼
「馬的這實在是太強大了啊!」
於是2012年岁暮,吹著2006年岁暮的冷風,
我又再一次與林奕華初度見面了
==注释==
【十分林奕華】四大名著系列
第一部 "what is man?"
《水滸傳》說汉子的酒、色、財、與義氣;
第二部 "what is fantasy?"
《西遊記》說人生的貪、怕、恨、與漠视;
他們各自包裝以一段旅次與演員征選,再浸进荒謬、奇笑的染缸裡,
於是他們都將实意埋躲在狂肆的笑聲之中。
但是到了第三部 "what is success?"
《三國》,工作纷歧樣了,
對於在進場前期看再次見證四大名著系列一貫(其實也才兩出)笑語不絕的劇場語言、
等待這次林奕華又將在舞臺上變出怎樣的魔術的我而言,
剛看完《三國》時其實是帶著一點失看的,
他沒那麼好笑了,他的笑料成為陪襯,
而那些以往埋躲在臺詞後頭的意在言外則成為了主調、露出顏面,
華麗炫目标畫面衝擊大減,魔術師像是沒來。
《三國》比起前做《水滸傳》與《西遊記》是相對嚴肅、相對多元的,
且他一反前兩做對原典徹底解構、撥亂文序、另辟理路的做法,
起于臨江仙的詩句,續以三人結義、漢末諸亂,
曹操表态、煮酒言龍、又大殺大悲、又短歌行,
接著孔明登場、舌戰群儒、又借東風、華容道,
一路來到臨終托孤、空城計,完全照著原典的劇情來走,
在每個段落的開端並援引《三國演義》的文本做為楔子、向下開展;
《三國》講述一個看不見的現代江湖,甄嬛世代下的雌性河山,
汉子居於幕後,做為一提醒轉場調度、唤風喚雨卻不被重视的功用性角色;
《三國》說這個時代是一出女子當家的大戲,不論是男是女,天上全国共成一處後宮,
講一個沒有明爭、全面暗鬥的時代,於是「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於是「所托非人」就「註定失敗」
歷史學堂上針對三國的橋段進行探究,拆解、提問、假設、昭雪:
為什麼結義的不是伴侣,卻是擁有配合目標的目生人?
為什麼陳宮投靠呂布,呂布卻在睡覺?
為什麼孔明借完東風,卻不見趙雲來救?
假设孔明借完東風就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三國鼎峙了?
為什麼是三顧茅廬?為什麼要三?
(因為一蹴可幾,就不會爱护保重了?)
(因為「三」顧使人感動?)
(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才喊做堅持?)
漢獻帝,空有帝王之命,卻無帝王之實;("I'm Sandy, but I'm fucking lonely.")
擁有皇帝命的弱智,與歷經磨難的常人,到底什麼樣的命,才是「好」的?
曹操,雄據一方的強人,各人都要當曹操,沒有人要當劉備,
因為劉備是帝王之後,而曹操自力更生;
然而曹操自得時在龍捲風裡大笑,失意時卻在華容道上求饒;
這樣的人生当然超卓,卻有誰甜於領受?
孔明智冠全国、帷幄千里,三句話氣死了只願結交笨伴侣的周瑜,
本身卻得承担太過聰明、無人可與言談的孤单(諸葛亮式的孤獨);
而發于劉備三顧茅廬之忱、終無以親鑒漢室匡複,
「鞠躬盡力,死而後已」,卻在劉備臨終之時仍不為所信。
華佗為英雄把脈,明明是最瞭解這些人物的角色,
卻可能只是虛構的人物;曹操所急於斬殺的,是一道太過瞭解他的幻影,
「歷史上沒有華陀這個人,有的只是把他殺死的曹操。」
而來了又走的關羽始終不被看見,司馬懿不需要別人來證明本身的存在......
一開頭的諸雄之墓其實已經道盡了一切,
這全国大勢分分合合,爭的只是誰能被歷史記得比較久罷了,
「他們都驕傲,但是他們都輸給了時間」
《千禧夜,我們說相聲》裡的金士傑也說
「所有的戰爭沒有一個人贏了,只要戰爭贏了。」
於是在歷史之下,計較與憎恶突然之間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
然而人存於世卻還是必須成立起一套次序,塑造一些「胜利」的形象以供逃逐,
so what is success?
即為空中樓閣上的無謂逃逐吧?泡影加上泡影;
我們只在乎計謀、只想學有用的東西,
因為畢業即出征、人生即戰爭、而全世界無處不是戰場;
即便在長遠的目光下,這些得失是如斯虛無荒謬,
但是既然這個世界賦予虛無以实實、賦予無意義以有意義,
恐怕我們也只能繼續「三國」下往了。
《三國》是這樣的戲,
還保有相當的搞怪元素,而將想說的話曲白道出
雖然看完的當下,對於不夠有趣而感应小有失看,
但是他的後勁之強,絕冠水滸西遊;
於是我晓得,魔術師並沒有離開,
魔術師不断都在,只是他這次選擇了一個很平平的魔術,
繁華盡褪,用更靠近心的距離,
變一個沒有獅子、沒有飛刀、卻精緻奥妙的小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