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民国人物系列散文之】大起大落的民国少帅，大起大落，民国少帅风云历程

　　张氏帅府前有一广场，张学良塑像建在中心，我围着它转了一圈，唯有仰视可见将军面庞。那是一座全身像，大理石台基上，少帅一身戎拆，挺胸站立，满脸英气，目光如电，曲视远方，那天然是一个让人艳羡不已的年纪啊。他的左膝微微弯曲，做出一个迈出朝前的姿势，左手天然垂下，右手捏拳搭在腰间。他没有飞马驰骋，也没有振臂高唤，却清楚显露出为将者的沉着气宇和儒雅风摘。他的一生，可谓是荣辱一生， 悲喜交错。做为民国汗青的风云人物，他的三件大事（东北易帜，九一八撤出关内，西安事情）永久被后人评说不尽。

　　少帅出生于辽宁省台安县桑林子乡张家窝堡的一辆波动的马车上，自幼便与流离生活生计结下难解之缘。因为对中国之和平同一抱有热切的期看，所以不断期看完毕军阀统治，完毕混战场面。父亲张做霖被仇敌炸身后，他即刻就任东北保安司令，通电拥护蒋介石政府，升起光天化日旗。九一八事情间接拱手把东北让给日本人，从此背上不对抗将军的骂名。西安事情中，从苦谏到哭谏再到兵谏，最初决定捉蒋抗日，少帅完成了民国令郎到爱国将领的改变。

　　蒋介石回宁后，立即命令拘捕张学良。若何处置少帅？那是一个棘手的难题。杀了他，名不正言不顺，只会让人认定老蒋气度窄，气量小，更会激起各界朝上进步人士的声讨和广阔公众的愤懑，放了他，老蒋的威严和脸面无法挽回不说，更要紧的是在党内树立了对本身倒霉的典型，负面的楷模。于是，老蒋使出一狠招：软禁加监管，孤树加双斧，他本来是要囚虎于笼中，从而征服其本意天良，消磨其意志，软化其精神，那就是老蒋的驯心术。而做为一员将军，在大敌当前、国难未已的紧要关头竟然不克不及奔向战场，反倒进进樊笼中，悲抑之极，荒唐之极，残酷之极，试问谁能承担得了！“恨天低，大鹏有翅愁难展”，胸中的苦闷、烦躁之情纠结在一路，使少帅全日寝食难安，五内俱焚啊，人也消瘦了许多，必得尽情宣泄然后快。那种境况，让我们联想到南宋的辛弃疾。稼轩自幼身负奇才，为国往疾，以效命沙场、马革裹尸为生平更大心愿，可是到头来呢，“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店主种树书！”只能往当一个吟诗做赋的闲适文人呀，18年的闲居岁月中饱含着几辛酸与愤激呢？少帅1928年持续父位，成为东北军更高统帅，亦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皇姑屯事务后一礼拜，他顶住日本人的再三威胁，通电全国，东北易帜，1934年2月任豫鄂皖三省剿总副总司令，合理起头施展拳脚、大展宏图、推进其政治生命时，突然成了“待功”的囚徒。在阿谁剑与火的时代，血和泪的时代，愁共恨的时代，他们高歌抗战，抵御外辱，却在持久的被闲置中一任岁月蹉跎，最尖利的宝剑不是用在战场上，而是被当做废铜烂铁一样弃置不消，才是人世间的大悲哀！从古到今，有几站在时代海潮前沿的跋涉者，暗夜孤行，不见一点亮光，环顾摆布，难觅同志中人，“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而熟读明史的少帅不成能不晓得，公元1630年，镇守辽东的袁崇焕在北京西市被处以死刑，卒年四十七岁。行刑那天，袁崇焕毫无惧色，他被五花大绑，押上刑场，“刽子手割一块肉，苍生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苍生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 明末统治者不知轻重，不晓利弊，硬要自毁长城，断其臂膀，敌方得以长驱曲进，实是令亲者痛、仇者快！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细细想来，伟大的爱国者当然不在少数，完全能够列举出一份长长的名单，以文为业的有屈原、杜甫、范仲淹、陆游，以武起事的有霍往病、辛弃疾、戚继光，从政立功的有班超、文天祥、林则徐，在那些爱国群像傍边，少少数人身前遭到公允待遇，大大都人的结局是被逐、见弃、流离或灭亡。张学良是一个破例，固然没有死国，但他为了逼蒋就范失往了自在，固然长命百龄却饱受摧折。和秋瑾、谭嗣同那些牺牲赴国难、视死忽如回的烈士相较，少帅的悲剧并没有那种曲看的惨烈气息和霎时定格的悲壮意味。时间白叟似乎有意要检测他意志的耐力和灵魂的纯度，让他龟龄而不死，于是安放了生与死之间游移的苦楚。那是差别于杀头灭族的另一种损坏。从神州大陆到台湾新竹，少帅前前后后煎熬了54年，假设我们想想苏武北海牧羊19年的故事就晓得那是一个什么概念了：一次艰辛卓绝的万里远征，一部铭记生命极痛的章回小说，是一部笔录人生百感的彩色片子，不成无一，不成有二。在光阴的磨洗中，有的人恐惧了，有的人游移了，有的人懊悔了。然而回看前尘，宿将军沉着而沉着地答复道：假设再走一遍人生路，还会做西安事情之事。进而为本身坦荡磊落的的人生划下圆满的句点。

　　他不是忠于一家之国，而是全国人之国。前人早就说过：“普天之天，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谓的忠实往往是忠于君主、忠于一家、忠于一个集团甚至一个朝代，所以在王朝更迭易代之际总有多量士人抉择驰驱唤告，粉身碎骨，搭上身家姓名甚至整个家族也在所不吝，为了就是青史留名，赞之为忠烈。少帅勇于在山君头上拔牙，太岁头上动土，冒险犯上，在于他所怀抱的国是四千万五万万同胞的国，而不是打上一家一姓标识表记标帜的国，他是在超越党派、超越民族、超越阶级的大视野中决然做出抉择的，他是在家仇国恨、毁誉交错中勇猛付诸动作的，为了唤醒四千万五万万同胞，他甘愿一人享福，为了磨难中的祖国，他献出了本身的所有，于是，他的故事给后人以无限的汗青感悟与人生深思。

　　一般说来，汗青人物也好，文学做品也好，根据悲剧成因来分无非有三类：命运悲剧、性格悲剧、社会时代悲剧。命运悲剧者，乃是天然法例和汗青前提对人形成的限造与束缚，表示人与预设命运的斗争过程，希腊神话《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是为代表；性格悲剧者，以性格弱点与成见为矛盾契机而引发种种窘境与患难，最初甚至于彻底扑灭，最典型的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社会悲剧者，显示不合理的社会体系体例、社会关系所带来的功责，那集中表现在关汉卿的《窦娥冤》那出戏剧里。少帅身世名门，父亲持久盘踞东三省，地位无足轻重，更兼将门虎子，出息自是不成限量。假设他死心塌地为老蒋卖命，完全能够像陈诚那样成为国民党勋绩重臣，蒋的心腹与臂膀；假设他在父亲身后依仗日本权力，也能够陆续做东北王。所以对他而言，不存在命运悲剧之说，他是兼具社会悲剧和性格悲剧两种性量的。其一，中国社会自古以来推崇权利，专造流毒影响极其深远，近代社会固然变化与革命不中行，但共和之路寸步难行，民主思惟难以扎根生长。1927年蒋介石窃取革命果实后，专造专制的素质并未改动，党首的小我意志其实就是宪法和法令，在如许的社会土壤和情况布景之下，已然预示着挟持领袖的可悲下场。假设不是取而代之，那么必遭抨击。杨虎城将军的鲜血不就是明鉴吗?其二，事情和平处理后，少帅立即决定亲身送蒋，当周恩来筹算劝阻那一做法时，为时已晚，他如许评判道：“汉卿就是看《连环套》那些旧戏中毒太深了，他不单要‘摆队送霸天’，还要‘负荆请功’哩！看来，豪情用事，老是要食亏的。”那无疑表露了少帅随意随性，行事不敷缜密稳重的弱点。 问题在于，面临悲剧，他莫非只要形销骨立、黯然神伤吗？他该若何自处？若何自救？若何做为？若何超越？少帅晚年苦读明史，就是要借前朝之荣枯，考当今之得失，找觅千古英雄的身影，咀嚼古圣先贤的规语，总结中华民族兴衰变化的体味教训，供后人参考，且引认为安慰，进而深思人生的荣辱，定位生命的价值，坚守前行的标的目的，锻造大丈夫人格，从而搀扶帮助他从流离失所的烦愁苦恨中获得解脱。

　　世间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光阴如刀，岁月催人。曾经风神潇洒的翩翩少年，一眨眼就成了体衰多病的苍颜老者，实让人凄怆难消，伤怀不已。1990年，宿将军毕竟获得自在，1993年起头定居在夏威夷希尔顿公寓，“谁念西风单独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深思往事立残阳”，宿将军和老伴赵一荻就如许在孤单的光阴中与天然为伴，与心灵为伴，与记忆为伴，过起了简单沉寂的生活，渐渐泅渡他们的老年末年余生，看遍花开花谢，潮涨潮落，春风秋月，晴雨烟霞。有道是，平静难掩波涛。最令宿将军晚年伤情之事，莫过于目送几位挚爱亲人的离世。胞弟学森、学铨别离在1995年、1996年病逝，而原配夫人于至凤1990年在洛杉矶去世，陪同少帅72年长途的红颜良知赵一荻2000年的大行，更是让宿将军老泪纵横，他似乎嗅到了百年生命在走过一番番飞腾和跌宕之后的那份苦冷和凉意，就像一棵参天古树，告别了枝繁叶茂、丰裕健硕的昌盛期，起头有了凋谢和谢幕的征兆，并酝酿下一个生命的轮回。欣慰的是，有了大姐和小妹的一生跟随，不离不弃，宿将军得以瞑目，得以含笑入地了。一荻在《重生命》一书中写道：“世报酬了爱本身的国度和为他们所爱的人，才肯舍往他们的人命。”她为了爱宁可不要名分，宁可损害本身、保全爱人，唯求同存亡、共患难以心安，岂是一般常识之人可以做到！于凤至1940年赴美治病，不在少帅身边，不克不及常侍摆布，远隔大洋，但她不断没有忘掉本身的任务：“为了救汉卿，我要斗争到最初一息！”1954年她为了成全丈夫和小妹，主动提出和少帅离婚，她在给丈夫的信中由衷地赞扬小妹：“出格是绮霞妹妹，无私地牺牲了本身的一切，任劳任怨，随侍汉卿，实是高风亮节，世人皆碑。其实，你俩早就应该结成丝梦了！”少帅与两位夫人的存亡契阔，大姐与小妹的情深意浓，势必是20世纪中国的一段浓墨重彩的永久传奇。

　　漂荡江海可能是宿将军百年行程最实在的归纳综合吧，31岁分开东北，33岁分开北平，35岁分开武汉，36岁分开西安，37岁分开南京，46岁分开大陆，93岁分开台湾，一别便是永别，再也没有故地重游、旧梦重温的时机了，无疑应证了中国的一句鄙谚“少年子弟江湖老”。也许就如一收利箭，在完成了本身的任务后，奔驰着，射向大洋彼岸，那浑茫无际的云水天。生者为苦旅，死者为回人。虽然回乡之旅未能成行，但我坚信，宿将军必然在冥冥中将本身的双眼朝向西边，密意地凝望着生育他、培育他的那片黑地盘。在静谧的梦中，他肯定能看到白山黑水间葱茏喧哗的万千林木，辽河上如水墨情韵的风烟帆影，听到长奔走骋在旧中国关外的战马的嘶喊，山旮旯里老小爷们谈话时的深挚乡音……

　　我想，少帅的雕像和墓地隔洋相看，其实早已合二为一。长逝于异国异乡当然是一种缺憾，但欣慰的是，他的不灭精魂留在了沈阳，留在了西安，留在了北平，留在了中华大地，海峡两岸，故国憩园，留在了他一生求索的脚印里。宿将军的在天之灵，定然会为富贵昌盛的祖国而纵情歌唱。

　　走完一遍少帅府，我轻声念起了陈香梅密斯题的一首诗：“西安戎马一盘棋，亦风亦浪不堪悲。少帅现在头鹤发，城北城南盼回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