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公元705年,即武周“神龙元年”,则天皇帝正式改国号“唐”为“周”,定都洛阳,大唐盛世由此走向一个浩荡转折点。
正月二十二日那一天,皇宫内照旧一片静寂,寺人、宫女们走路都轻手轻脚,行色渐渐,纷沓的脚步透露出心里恐慌——他们怎能不怕呢!女皇病重卧榻在床,已经数日未曾上朝,宫里宫外早乱成一锅粥了。
天天不竭有皇亲大臣前来寝宫探视,想尽办法探听皇帝病情,但无一破例被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俩回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全都是来刺探动静,哪有实正关心皇帝安危的人?以至包罗太子李显、李旦、承平公主、重臣张柬之等,还不是存心叵测,另有诡计?
暮色降临,落日西下,最初一抹余辉覆盖着金碧灿烂的皇宫,偌大的皇宫死一般静寂,只要少许鸟儿掠过,发出“啾啾”地喊喊声。
张昌宗挈着怠倦的身躯缓缓走出寝宫,因为极度疲惫,觉得随时可能倒下睡往。他停下脚步,扶住梁柱,极目远眺落日,心里涌起一阵辛酸:面前的落日多像寝宫里的皇上啊!日薄西山,气数已尽,他们兄弟俩呢,会不会也落得个马革裹尸、抛尸荒野的下场?他不敢多想,越想越恐惧,赶紧收回思路,走下台阶,向本身的住所走往。
寝宫内的张易之情感要好一些,他替代弟弟刚来,精神十足,思维清醒,吩咐过贴身侍女往太医那儿端汤药后,就斜躺下来闭目养神,陷进根究之中。
张易之的担忧与弟弟一样,同为女皇男宠,受则天皇帝宠幸多年,他们深知树敌太多,无数李氏宗亲、大臣武将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那么多年身处深宫,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俩何尝不是如履薄冰、过活如年?可以与女皇日日相伴,肌肤相亲,是几青春少年的梦想?确实,则天皇帝的龙颜令人仰行,如泰山屹立,高不成攀,她的丰功伟业更是让世人叹服,连那些自诩鼎天登时的须眉汉都自叹不如,巾帼更比须眉胜出几筹!
正因为如斯,张氏兄弟一方面得到女皇专宠,朝内朝外飞扬拨扈,高视阔步;另一方面也发自心里恋慕则天皇帝,甜为她提履热被,费力心思只为博君一笑。
张氏兄弟虽同为男宠,分工却大差别:张昌宗容貌秀美,身姿卓雅,与周灵王太子姬晋(即王子乔)可媲美。有一则故事传播已久,从宫里到市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得是则天皇帝在宫中御花园玩耍赏莲时,正好张昌宗搭船翩然而过,有巴结谄媚的侍从进言:“六郎似莲花。”宰相杨再思在一旁听到后立即更正:“非也,正谓莲花似六郎。”女皇大喜,厚赏寡臣。由此可见,张昌宗的边幅出寡非统一般。因而他的大部门时间精神都用于陪同女皇,比贴身女婢还要侍侯周详。则天皇帝的饮食起居、玩乐戏耍等全数被他包办,专职侍候女皇的女官们反倒成了陪衬,只能帮他打下手。
张易之虽然也与弟弟一路饰演男宠角色,却发扬了更重要地感化。他起初以门荫身份担任了尚乘奉御,后来承平公主选举弟弟“进侍禁中”,张昌宗又向则天皇帝选举了哥哥。张易之才调得以施展,他处事圆滑老到,进退两难,滴水不漏,深得则天皇帝恩宠,受赐田宅、财宝无数,官职快速蹿升,历任司卫少卿、控鹤监内供奉、奉宸令、麟台监,封恒国公等要职,可谓位高权重。
张易之遭到女皇恩宠,还有一个长处,即是写得一手好文章。不只文思灵敏、下笔如神,并且构造慎密、笔法娟秀,如行云流水。因临帖初唐书法各人欧阳询之“欧体”多年,其字笔力雄劲、力透纸背,笔下功夫日趋精进,几可乱实,与虞世南、褚遂良、薛稷等八两半斤。以致于民间普遍传播“俊男才女,唯有易、婉”之说,“易”即指张易之、“婉”指宫中第一才女——上官婉儿。
张易之为人隆重,颇有心计,清晰本身的份量,无论如何才调横溢毕竟只是女皇掌中玩偶,说不定哪天玩腻了便丢弃一边,因而行事非常低调,与弟弟的嚣张狂放有天地之别。
此番则天皇帝病重,张易之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惧怕,常言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世人推,假设皇上驾崩,期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恐怕不单单雪上加霜那么简单!想到那儿,他不由打了个冷颤,觉得后背有一股凉意冒出来,霎时流遍全身,张易之忍不住裹紧衣裳,伸手向一旁的宫女招手说道:“往把我的棉褛拿来,西域上贡给皇上的那件,带实丝绣花边的,不要拿错了,快点!”宫女不敢耽误,立即小跑出往取。
“哎呦,朕身子好痛啊!六郎呀,六郎,快来,你在哪儿?”龙榻那边突然响起则天皇帝的唤唤,固然声音很小,张易之却如雷贯耳,他赶紧站起来,快步走过往,俯身靠近女皇耳畔,轻声问道:“陛下,臣是五郎,龙体可有不适?”“噢,五郎啊,朕身子痛,不温馨!”则天皇帝轻启墨唇,声音恍若游丝。“好的,臣即刻把太医唤来为陛下诊治。”张易之喏喏回应,从头掩上绫罗纱帐,转身亲身往请太医。
张昌宗小睡半晌就再睡不着了,梦中他仍然恐惧万分,噩梦不竭,诸多血淋淋的画面充溢着他的脑海。从小到大,张昌宗没有亲眼目击过灭亡,即便在戏里有生离死别或刑场宰首的排场,他也掩面不敢看看,灭亡对他来说太可怕了!那么怕死,也许源于儿时奶娘经常给他讲鬼故事的缘故,什么吊死鬼啊,什么冤死鬼啊,什么十八层天堂啊,什么阎王小鬼啊,听得他毛骨悚然,啼哭不行,在幼小的心灵烙下一道深深印迹。
张昌宗回想起人生最灿烂的期间,那时,则天皇帝为了让张氏兄弟随传随到,命令设立控鹤府,封张易之为控鹤监,封张昌宗为秘书监。其实,那个所谓的控鹤府就是女皇的“后宫”。控鹤府设立后,那里成为后宫的人世天堂:日日酒池肉林、珍稀好菜,张昌宗带着一群搽脂抹粉的年轻面首或吹拉弹唱,或手执酒壶穿越此中,陪则天皇帝及大臣们饮酒做乐。控鹤府后面是长约一里的御花园,园中有一长方形池塘,池塘里有两个小岛,四面满是奇花异草和精雕细绘的牌楼游廊。张昌宗披鹤氅衣,戴华阳巾,手执洞箫,跨木鹤,游行园中,似乎古代仙人王子乔在世,做成仙升天之状,姿势妖娆,令寡生倾倒,连则天皇帝都不由得拊掌赞许:“六郎实乃天人也!”
往事如烟,张昌宗沉浸在回忆中。此时宫内值更寺人敲击梆子发出“梆、梆、梆”三声,告知时间已是三更三更了。
张氏兄弟千万没想到,此刻有一大帮人马早已磨刀霍霍整拆待发,那即是在太子李显授意下,张柬之结合右羽林卫上将军和左威卫将军组织的叛军。根据方案,他们暗藏于宫廷四周已经数个时辰,只待一声令下即挥刀杀进内宫,策动兵谏,逼则天皇帝退位,恢复国号,重振大唐雄威。
一场血腥杀戮即将拉开大幕,它为“神龙政变”奏响序曲,永久载进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