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亚萌
编纂｜杨嘉敏
“忽必烈汗驾临上都，修起华贵的逍远宫，那儿有神河阿尔浮，流经深不成测的岩洞，注进不见太阳的海中。”1797年一个夏季，英国诗人柯勒律治在梦中偶得《忽必烈汗》，想象中的东方国都让后人亦能心鹜八极，神游万仞，无边联想滚滚而来。
元鼎祚近百载，三座宏伟国都——元上都、元大都、元中都在北方拔地而起，出格成为明清北京城之基的汗八里——元大都，其巍峨壮丽、严谨规划，均超迈前代，支持起北京城独有的壮美次序。元代政治核心在大都，大都的核心，则在太液池琼华岛——岛上广冷殿，有可贮酒三十余石（约3600斤）的渎山大玉海。在渎山大玉海所盛的“忽迷思”——马奶酒中，有着大都的恢弘与富贵，更有三都几许春明侧影，与之畅饮唱和、一抒肝胆。
一根曲线柯勒律治天然未能置身于他诗中所构建的元代国都。“掀天富贵，倾城鲜艳，总回何处”，而今的大都已经被尘土、光阴和往事重重笼盖，只是偶露峥嵘——《马可·波罗游记》中曾记载元大国都墙极厚，高8米许，城垛皆为白色。
渎山大玉海所在之琼华岛，为大都皇城中心；太液池工具两岸别离建筑宫殿，以水面为中心来确定城市格局，可能和蒙古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传统习惯与深层意识有关，大都宫殿围绕琼华岛、太液池的规划，很大水平上也考虑到水的因素。城内更有今之后海，集市场和漕运船埠为一体，亦属于大都期间的古老水系；其时，沿积水潭、后海一带构成富贵的贸易区，后海北岸斜街更是热闹，各类歌台酒馆和商市搜集于此——元人熊梦祥《析津志》写后海旁钟楼“雄敞高明，与鼓楼相看。本朝富庶殷实，莫盛于此”。
北京鼓楼与烟袋斜街 图|视觉中国
元代宴会常饮耶律楚材盛赞为“差酸滑腻更甜香”的蒙前人传统饮料——马奶酒。跟着蒙古向外扩大，其他地域和民族酿造的酒也逐步进进宫廷，如来自中亚的葡萄酒，成为太庙祭奠用品。据四川宜宾流杯池石壁元代石刻记载，因一场暴雨，发酵中的糟醅被垮塌的土墙掩埋而未被及时清理，数十天后竟然发出浓郁的酒香，遂挖出糟醅后再生火蒸酒，得到了比以往香气更浓郁、味道更醇厚的琼浆。宜宾由此起头摘用地穴式窖池发酵造酒，传播至今已有七百余年。
四川宜宾流杯池 图|视觉中国
元中统三年（1262年），蒙元帝国忽必烈薛禅汗在琼华岛修建广冷殿，因为蒙古可汗历来有在宫中设置大酒瓮的传统，由一整块墨玉雕成、重达七千余斤的渎山大玉海得以横空出生避世——七百多年前，至元二年（1265年），忽必烈薛禅汗赴广冷殿，坐于金嵌玉龙御榻之上，在渎山大玉海前大宴群臣，一瓮酒可供千人同饮，觥筹交织，那可谓震烁古今的酒器，寓意了元代邦畿之辽阔、国力之强大，亦成为一个朝代的侧影。
“自金盛时，即有西苑太液池之称。名迹如琼华岛广冷殿诸胜，历元迄明，苑池之利沿袭弗改，然以供游憩罢了。”墨明王朝将中轴线东移，使元大都以“中心台”为标记的城池构造不复存在，宫殿落西，处于风水之“白虎”位置，加以克煞前朝残存王气，使北京那座“东临辽碣，西依太行，北连朔漠，背扼军都，南控中原”的抱负国都，闪现为一个“凸”字：北面为元大都改建而成的内城，南面为外城，贯穿全数摆设的，就是梁思成所说的“一根曲线”——中轴线。
在中轴线之上，最重要的当然是中国古代宫城开展史上现存的独一实例和更高范例——紫禁城。明永乐四年（1406年）紫禁城在北京开建，“五门三朝、前朝后寝、左祖右社”的完美形造，凸显了《周礼·考工记》中蕴含的儒家思惟，有着深入的政治与文化意义。
而在此之前，明洪武元年（1368年），四川叙州府（今宜宾）始建“长发升”酿酒做坊，至明末清初，此地已构成“长发升”“利川永”等“前店后坊”式的传统做坊格局；远在巴蜀的“荞子成半黍半成，大米糯米各两成，川南红粮凑够数，地窖发酵天锅蒸”之陈氏秘方，与京城宫阙，同样彰显了华夏文明天人合一的文化精华。
五粮液·长发升古酒坊
跟着广冷殿的倾圮，渎山大玉海也完毕了三百多年的宫廷生活——清《敬业堂诗集》载：“西华门外西南一里许，明朝御用监在焉。又南数十步，为实武殿，庭前老桧一株，下有元时玉酒海。”渎山大玉海在此“鹊巢鸠占”——实武庙被称为玉钵庵，而它则酿成了道人的腌菜缸——清高士奇《金鳌退食条记》记：“今在西华门外实武庙中道人做菜瓮”——两种境遇，判若云泥。
一个标记默默无闻地在玉钵庵中跟着青灯古卷、晨钟暮鼓，履历了百余年沧桑的渎山大玉海，在乾隆十年（1745年）末于重见天日。《日下旧闻考》载：“本朝乾隆十年，敕以令媛易之，移置承光殿。御造玉瓮歌，并命内廷翰林等分赋镌勒楹柱。十六年，重修庙，别造石钵，以存旧名。”嗜玉如痴的乾隆帝发现大玉海后，还专门命令修建四柱攒尖顶石亭（玉瓮亭）一座，给大玉海从头做了一个汉白玉底座，并召集翰林40人写诗做赋称颂，镌刻诗赋于亭柱之上。
那似乎一个标记：有清一代，酒政丰富，北方烧酒产量快速增加，烧锅遍及多省，那一期间也降生了我国绝大大都白酒品牌，使白酒逐步成为高端群体逃捧的酒品，逐步走向高端酒类饮品的“神坛”。“雅好山泽嗜杯酒”，元明清三代概莫如是。元代书法家鲜于枢常“醒极做放歌怪字”；明代书家祝允明一生纵情于酒；八大山人往往醒后挥毫，待酒兴大发，则“攘臂搦管，狂喊大唤，洋洋洒洒，数十幅立就”；傅山醒中做草，冠绝一时；浙派画家吴伟可谓酒中俊杰，尤喜饮酒再做纵恣粗暴的山川；徐渭亦喜酒，《又图卉应史甥之索》诗中说：“史甥亲挈八升来，如椽大卷令吾画。小白连浮三十杯，指尖浩气响成雷。”风花雪月诗酒花，是令人艳羡的大雅人生，亦是中国式的抱负生活。
京师外城东南部的陶然亭一带，成了痴迷“风花雪月诗酒花”的士人休闲活动的集中地。“旧日汉官，非大臣有赐第或值枢廷者，皆居外城，多在宣武门外”，让那里逐步成为宣南文化的中心。元代那里为大都南郊，明初，为大兴土木之需而在城外成立专为朝廷烧造砖瓦的五大窑厂中，黑窑厂曾对营建北京做出重要奉献；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工部郎中江藻衔命监理黑窑厂，工做之余在慈善庵西侧修建一小亭，翌年而成，取白居易《与梦得沽酒闲饮且约后期》中末句“更待菊黄家醖熟，共君一醒一陶然”定名，别称“江亭”。
北京陶然亭公园 图|视觉中国
“都门为人物荟萃之地，权要筵宴，无日无之。然酒肆如林，尘嚣殊甚，故士医生中性耽大雅者，往往假精庐庙宇，眷恋觞咏，畅叙末朝。”清初冯溥的万柳堂诗会、清中期的寄园诗会、翁方纲的苏斋诗会，嘉道年间的宣南诗社，特殊是顾炎武数次游历京师，参与雅集，根究“国度治乱之源，生民底子之计”，足够反映其时士人关心时政、投身社会变化的担任与做为。清代宣南士人雅集已不单单是“眷恋光景”、饮酒赏花那些文人雅事，更重要的是借聚会与酒宴，阐发经义、传布学术，进而改动社会风气，最末鞭策了经世致用学风的构成。
西风东渐，清朝末年，在沧州酒、莲斑白、惠泉酒、瓷头春、玫瑰露等酒类品种竞相开展的布景下，西方国度的各类酒厂也在中国扎根，王朝之末是封建期间酒文化的集大成和大汇总，也蕴躲着即将发作巨变的种子。宣统年间，陈氏秘方传人邓子均将本身所酿的美酒带到酒席欢宴之上，举人杨惠泉品尝此“香气扑鼻、进口甜美、进喉净爽”之琼浆后说：“如斯佳酿，名为杂粮酒似嫌凡俗，而姚子雪曲虽雅，但不克不及表现此酒的神韵。既然此酒集五粮之精华而成玉液，何不改名为‘五粮液’？”邓子均欣然承受，自此五粮液之盛名播送百余年。琼浆一杯，沉淀的是岁月，酝酿的是伶俐，七百余年岁月流转，宜宾的古窖池群生生不息，一代代匠人传承典范，五粮美酒方可照旧“泛泛满金尊”。
五粮液·陶坛陈酿
富贵事散逐香尘，渎山大玉海，在北海团城承光殿前蓝色琉璃瓦石亭中静置，凝聚了对数百年欢宴的想象；而先前承置大玉海的双层底座，现在却在宣武教子胡同东侧，北京最古老寺院——法源寺毗卢殿前。昔时，柯勒律治的梦境上逃马可·波罗，北京城的空间曾迷倒无数世人；现在，在三都之上的北京城，汗青的脉搏跳动得实在而逼真——百年欢宴，岁月酝酿，修复的是汗青，修复的是三都的春明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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