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我又如约而至回到那所谓的“山清水秀”的故土扫墓,祭奠我那从未碰面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不出名的前辈。年复一年,历来如斯,不断如斯。
若是说冬至只是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之一,那么关于冬至,民间付与太多的含义,包罗对逝者的纪念对生者的团聚,是除了春节之外,回故土人数最多的一次。若是说那那只是一个时间的节点,是昼长夜短的转换,那么冬至也意味着年关的降临,年味的酝酿,固然,年味一年一年淡去;固然我们对“年”一年一年地恐惧。
关于冬至,孩提的记忆只剩下巴望中的新衣与对两块压岁钱的盼愿,以及那“冬至瞑”的“搓丸子”。小时候的“丸子”(也就是汤圆),简单,极简,就是梗米与糯米各一半磨成粉,用冷水和着,以能搓成型不粘手为准,热水煮开,能浮在水面,就差不多熟了。漏勺舀起,悄悄抖一抖,把水沥干,倒进碗里。牙白粗狂的搪瓷碗,晶莹剔透的“丸子”,让人小时候饿怕的我垂涎欲滴,饿慌的双眼发着“贪心”的光,睁大如那碗里的丸。 晒上一汤匙花生红糖,氤氲的热气盘腾在碗的上空,一粒下肚,从嘴不断烫到肚。我估摸,仙人的美食估量也就那差不多,那时候我十明年。当你食不充饥的时,不要说美食,能进去你口中的一切都是美食,关于食物的巴望低微地贯串着你整小我生,一如如今关于车子房子的巴望。
小时候“搓丸子”快完毕时,母亲老是要几个捏几个金元宝,寓意明年财路滚滚而来,但我可脑袋瓜子里都在想“明天要把那金元宝抢了吃了,顶饿”。可那么多年,我不抢,也不爱吃了,“财”就是发不了。卖浆贩夫走卒之类愿望老是美妙的,但梦再美妙事实也是梦,所以小愿望也是很难实现。
如今,汤圆多了,超市里满目琳琅,也有各类各样的馅,芝麻的,花生的,红糖核桃的。快节拍的生活也让人懒得再晚上去搓,也少了一份一家人搓汤圆时那种回味的气氛与回忆。良多时候,内容多了,反而吃不出那种巴望的味道,吃了成了一种形式,连最最少的仪式感也垂垂消逝。
莆仙一带,大部门在冬至扫墓,是几个大节——清明、端午、中秋——出门在外的,当官的、做生意的、打工的、上班的,归去人数最多的一个节日。日常平凡,没鸡鸣没狗叫(必定是没猪叫的,什么原因各人都懂得)的村庄突然间热闹起来,不甚宽阔的晒谷场、村道上突然间热闹起来,汽笛声此起彼伏。客气抑或客套的号召声充溢着村里每个疙瘩旯旮,似乎每小我脸上都弥漫着浅笑,略一丝的带冲动与欢乐。
深冬的村庄,早上八九点还覆盖在一层薄雾中。霜寒露冷,紫青色的晨雾在远山贴着,如絮如棉。温暖的冬阳悄悄地洒在廖廓的原野间丛峰上,枯黄的草叶露尖闪着晶莹的露光。那些写字楼里婀娜多姿袅袅娉娉的所谓白领所谓精英换下齐膝职业拆笔直西拆穿上粗平民,挎着篮子扛着锄头跋涉在高低的山间巷子荫间石阶上,山谷沟壑突然间喧闹起来……
白烟飘起,随风四荡。炊火似乎是沟通人世与冥界的前言。青烟一路,预示扫墓祭祖的活动法式的起头。我们常说“青烟一缕”,也许也寓意那个意思吧。锄草,砍树,培土,拜祭都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在墓前嘻嘻哈哈,喃喃自语着给“鬼”听的鬼话,山上演绎着一片和详的欢乐,人鬼协调地相处着。
其实只要关于人,才有“人话”、“鬼话”之分,那也是冤枉了鬼。鬼只要一种话,鬼话。而人本应讲“人话”,只是有时候“鬼话”讲的比“人话”更多。“鬼话”多了不知不觉就成了“人话”,以至“官话”。一般地,台上的“鬼话”比台下的多,公开的场所比私底下的多,奉笏佩环的比凡夫俗子多,大人比小孩多。汉子与女人差不多。当然两者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时最多,2月14日那天最多。
午后,一场场拜别的情景在村里各个角落上演。小轿车后备箱老是塞满大米、盖菜,萝卜,地瓜,葱蒜,以至桔子,百香果,还有一只鸡或一只鸡。良多人都故做密意地说那是父母的绿色无公害蔬菜,拿的不是菜而是父母的爱,其实那是故做扭捏,无病嗟叹。其实,就是农村里的菜,白叟家不懂大棚,不懂温差调理,不懂膨大剂,淋风沐雨,昼阳夜露,好吃罢了,并且父母拿的不要钱,有点“白拿白不拿”的意思。父母看见儿女乐呵呵地搬到车上,也乐呵呵地“傻笑”着,一脸的满足。父母老了,做的事,更想需要已经长大,出门在外,混得“人模狗样”的儿女必定,以获得“存在感”,也许那个时候,才会触动你心底深处最柔嫩细腻的阿谁处所。
人垂垂散去,车一辆一辆消逝在村路的尽头,村庄又恢复于日复一日的安静萧索孤单。那个场景年复一年地轮回着,我们都垂垂老去。
那个冬天,没有欣喜,没有不测,当然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