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伴侣,只是泛泛而言,其实,还算不上是伴侣。切确地说,应该是有点交情的熟人吧?人海茫茫,大洋滚滚,我怎么就想起他来了,也说不清晰。
那是1987年岁末的时候。在成都,有名的春熙路古旧书店后背的小街上。街心的小花园里,有一尊孙中山先生的铜量座像,塑得很好。
一个腼腆的青年,在那里摆着一个旧书摊。
我是从那一年起头淘书的。下班后,更大的乐趣,就是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满城转旧书摊。
在他那里买了几回书,有了些扳谈,互相便通了姓名。他告诉我,他叫“李伦佐”,是待业青年。
见我买书从不还价,还喜欢和他聊天,他对我很友好。
有时候,若是我一次买了五六本书,他就会将此中的一本,不算钱,送给我。做为回报,我家里多出来的书(如买重了的书),也趁便拿到他的摊子上,送给他。
有一天,守摊的是一位老者,本来是李伦佐的父亲。扳谈之中,他说:“他犯过错误,被关了几年,出来后就摆了那个书摊,找碗饭吃。
”至于他事实犯过什么“错误”,我没有深究下去。
我记得,从他那里买的书中,有一本是初版的《鲁迅全集》,花了两元钱。我还记得,有一本香港出书的讲解《圣经》的书,是他送给我的。
他在那里摆了半年的书摊,后来,城管部分扫荡,他就不知所结束。
而我,在消耗了10年的工夫,积累了满满一面旧书后,突然,远走美国了。
留在成都的,是故人故交、旧书、旧日光阴的零星回忆,像那座城市冬日的阳光,奇怪、金贵、感伤。
好多年,那个名字完全从我的脑海里消逝了。前几天,正在开车,突然想起春熙路,想起古旧书店,想起阿谁消逝快20年的书摊,天然也想起了守摊的青年人。
但我却无论若何也想不起他的姓名了。
曲到今天中午,我翻开电视,在凤凰卫视的名牌节目“鲁豫有约”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李伦佐。
本来,他早在我认识他之前的1985年,就和一个名叫鞠佳仲的汉子“成婚”了,并且,还领养了一个12岁的男童李磊,供他读完大学,给他娶亲。
在如许一个奇异的四口之家里,一种奇异的幸福,在看不见的社会、心理压力下,固执地生长着。
但是,最令我惊讶的是,承受访谈的那个名叫“李伦佐”的人,我一点也不认识;而坐在沙发另一端,几乎没有讲过什么话的、字幕上的名字是“鞠佳仲”的汉子,却是我依稀记得的阿谁腼腆的成都青年。
20年光阴之后,他发福了,但仁慈、腼腆、寡言的神气还在。
鲁豫的节目,谈到了他们本身创业的话题,却没有讲他们最早是做什么生意的。若是提到他们最后是从摆旧书摊起头,我就能够百分之百地确认了。
是凤凰卫视的工做人员,有意无意地将两人的姓名倒置了?仍是在我们初度了解的时候,鞠佳仲告诉我的,其实是他同居“同志”的姓名?那是一个没必要解开之谜。
好在他们的店开在成都,而我的家也在成都(空巢对远游之鸟来说,也是家啊!)。下次归去,找到他们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