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于寒潭洞中,千言万语,千丝万缕,我尚从何说起?“蓝湛,你为何不来找我?”“蓝湛,你为了不肯信我?”“蓝湛,快看我!”……
耳畔皆是你的声音,或嗔怪,或哀怨,或顽皮,或撒娇,依旧萦绕于心。
自那日你坠入深渊,我永陷于黑暗,不夜天悬崖上,鲜血顺着我的手留下,我浑身无力,万念俱灰,死死凝视着那万丈深渊。
“夷陵老祖魏无羡跳崖啦。”
“魏无羡阴险狡诈得很,必定有脱身之处。”
“我们去捣毁他的老巢乱葬岗。”
身后呐喊声,欢呼声四起,只有我一人在哭泣。
好不讽刺!
“愿我魏无羡能够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你如此许诺,也逝死践行,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亦无愧于心,就是这样你,被我身后那些贪婪无比,背信弃义,道貌岸然的修士们称作“歪门邪道”。
我使出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奔向乱葬岗,这里是你唯一的栖身之所,唯一的眷恋之地,无论如何我都要守护住,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归来。
乱葬岗上,我不管任何人,只要是冲向伏魔洞的人,均是避尘相向,弦杀术相击,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不成疯便成魔,不疯魔不成活,我已痛不欲生。
最终由于体力不支,被兄长带回云深不知处。
因为我打伤了三十三位蓝氏长辈,叔父要罚我三十三道戒鞭,鞭痕永不退却,兄长极力求情,但我正气凌然的说到:“忘机,愿领罚。”
魏婴,我既引你为知己,视你为挚爱,无论对错,所有后果我和你一起承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永不分离。
戒鞭一道一道打下,疼痛一点一点蔓延,但我依然昂首掷地有声的质问叔父:“孰黑孰白,孰正孰邪?”这是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遵循的是非黑白划分标准是多么的狭隘,多么的荒谬,可惜,我醒悟的太迟了。
你离去前眼中的那滴泪,已成扎在我心尖上的一根刺,无法拔出,日夜作痛。
魏婴,我有悔,正如这三十三道戒鞭永烙于身一般,无边悔恨永刻我心,痛彻心扉。
“忘机,你可曾知错?”“兄长,忘机知错。”
“何错之有?”“兄长,我有悔。”一日,兄长前来规劝我向叔父认错,兄长,三年来,许多事,许多人,我已是想明白。
“悔在何处?”决战不夜天,没有和你站一起,我有悔。“兄长,我既引他为知己,就该相信他的为人,不夜天没有跟他站在一起,我有悔!”魏婴,那时我若完全信你并无杀人之心,就不该一遍遍喊你停下。
魏婴,那时我若完全信你没有被陈情所控,就不该人未到,琴声先到。
魏婴,那时我若完全信你绝对不会伤我,就不该为抢夺陈情,拔剑与你。
种种,是人都会认定我已站在你的对立面,所以我几欲上前要告知你事情有变,你都如惊鹿般往后退。
其实我该知那时的你,刚经历穷奇道截杀,温氏姐弟被挫骨扬灰,看到不夜天城下吊着的温氏众人的尸体,在这三千多人围剿你的大会上,如惊弓之鸟的你,该是有怎样的抗拒和绝望。
若那时,我让你痛快的教训一场那些贪婪伪小的伪君子们,你又何妨?若那时,我若去救江姑娘脱离性命之忧,你是否还会有一丝留恋?若那时,我能剑归鞘,琴未出,孑然一身的靠近你,你是否就能安心听完我的讲话?若那时,我不曾命令你停止驱动傀儡,你是否就不会决然坠崖而去?
魏婴,到底是我的不信任,把你从绝望推向了深渊,我就是那个压垮你最后的那根稻草。
可惜我当时不懂!
“忘机,昨日不可重现,今日难付昨日。”
“兄长,忘机还有悔。”
“何解?”大战玄武后的不告而别,我有悔,魏婴,斩杀玄武后你身受重伤,在玄武洞昏睡不醒,直到江澄寻来,你都没醒,那时姑苏蓝氏一团乱,云深不知处如同废墟,叔父重伤,兄长失踪,我必须立马赶回去,刻不容缓。
我以为有江澄来接,你会安全,所以等不到你醒,不得不离开,那时云梦好歹还是完整的,起码比跟我在一起安全。
就是这不告而别,我终身有悔。
从此,那个潇洒不羁,笑意如春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此后,与我心无嫌疑,心意相通的魏婴,便不复相见。
此后,我们再见,便以大道殊途,不如不见。
现在每次午夜梦回,我都在责怪自己,为何当初要独独留下你?为什么要那般着急离去,连跟你好好说句再见都没有。
乱葬岗归来后,相逢的那一夜有悔。
魏婴,你从乱葬岗归来,见你弃了剑道,改修它途,我担心,但是关心则乱。
你故作玩笑,拒不回答你为了弃了剑道,我强硬的命令你跟我回姑苏,慢慢说。
我该知道你骨子里的叛逆,越是别人要求你做什么,你越是不会去做。
现在我才想明白,当时你要的是温暖,要的是信任,要的是不问,要的是时间来慢慢消化。
而我那是像极了严刑逼供,步步紧逼,是在你的伤口上捅刀子,那时起,你对我该是失望,该是抗拒,该是讨厌了把。
如果那时候我温柔一些,像师姐那样怜爱你一些,像江澄那样抱着你暖着你,说不定你就跟我回姑苏了呢!那后面你的命运也许就会有所改变吧。
到底是我的严词厉色,纠缠死理把你推开,让我们彼此疏离,且行且远。
百凤山围猎,未借抹额给你,我有悔。
魏婴,百凤山围猎,你当众人的面要借我抹额一用,或许你也仅仅只是开个玩笑,我未曾理你,后来围猎之时,不管别人如何诋毁你,看江姑娘都在义正言辞的为你辩护,我后悔没有在别人诋毁你之初,就能替你张目,将悠悠众口堵于始发者,再不行,禁言总是可以的。
看江姑娘将你护于身后,亮明正身的说你是她弟弟,我亦后悔末将抹额借于你,后悔自己连光明正大的陪在你身边的勇气都没有,魏婴,有这样的师姐护你疼你,你何其有幸。
可惜我没有做你的有幸。
从碧灵湖除祟归来,你当着叔父和兄长的面,说我们是知己,我虽未闪躲,却也并未肯定回复你,抓住薛洋,你当着晓星尘和宋岚的面说我们志同道合是知己,我也并未肯定回复,甚至与你一起,我连一个笑脸都未曾给过你,只有在山顶放灯时才露出唯一的一次笑容,还因气恼被你看见,竟要对你拔剑。
如若那些时候,我也于大众之前,许你一个明明白白的肯定,你该会有多温暖,多高兴,可惜为了蓝家的声誉和自己的雅正,以上我终是没有。
魏婴,终是我自己的诸多顾忌,让你心生寒意,将你的期望一次次变成失望。
旁人于你不公,旁人于你不正,我却不知将你护在身后,剑指旁人,我有悔。
魏婴,每当你陷入风暴中心,我只知一味的阻止你,劝你凝神,劝你放下,其实这风暴本就不是你挑起的,你才是受害者,你才是被动应对,为何该放下的就得是你?而不应该是别人?
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想要一个人不受到伤害,有时候主动出击,比被动回避要更有效。
正是我的一次次劝阻,让你我心生嫌隙,你再也不曾主动靠近。
穷奇道雨夜对话,我有悔。
魏婴,穷奇道那夜,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