轼顿首再拜。闻足下名久矣，又于了解处，往往见所做诗文，虽不多，亦足以似乎其为人矣。寻常欠亨书问，怠慢之功，独可阔略，及足下斩然在疚，亦不克不及以一字奉慰，舍门生由至，先蒙惠书，又复懒不即答，顽钝废礼，一至于此，而足下末不弃绝，递中再辱手书，待遇益隆，览之面热汗下也。
足下才高识明，不该轻许与人，得非用黄鲁曲、秦太虚辈语，实认为然耶？
不肖为人所憎，而二子独喜见誉，如人嗜昌歜、羊枣，未易诘其所以然者。
以二子为妄则不成，遂欲以移之寡口，又大不成也。
轼少年时，读书做文，专为应举罢了。既及进士第，贪得不已，又举造策，其实何所有。而其科号为婉言极谏，故每纷然诵说古今，考论长短，以应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认为实能之，故至今，坐此得功几死，所谓齐虏以口舌得官，实好笑也。然世人遂以轼为欲立异同，则过矣。
妄论短长，搀说得失，此正造科人习气。譬之候虫时鸟，自鸣本身，何足为损益。轼每怪时人待轼过重，而足下又复称说如斯，愈非其实。得功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屡，放浪山川问，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醒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生平亲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
足下又复创相推与，甚非所望。
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谪居无事，默自不雅省，回视三十年以来，所为，多其病者。足下所见，皆故我，非今我也。无乃闻其声不考其情，取其华而遗其实乎？抑将又有取于此也？此事非相见不克不及荆自得功后，不敢做文字。
此书虽非文，然信笔书意，不觉累幅，亦不须示人。必喻此意。岁行尽，寒苦。惟千万节哀强食。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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